姜年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仰望天空的楚恒，左手轻轻一抬，偌大的酒坛竟然悬空跟随着他的手掌而动，然后往下倾洒如同瀑布般入姜年的嘴中。
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，姜年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。
杀意这东西……可不兴外放啊。
“好酒好酒，恒儿以后有钱……就自己攒着吧，我个糟老头子，就是一文钱的便宜货也爱喝。”
“我攒钱干什么？”楚恒收回目光，有些好奇的蹲下来问道，孰不知刚刚自己那显得非常不成熟的眼神尽数落入师傅眼中。
“娶媳妇，养家，什么时候在我这个老头子没死之前，也让我抱一抱孙子啊。”姜年伸出手举起一根手指，指着楚恒嘿嘿笑了两声说道。
楚恒愣住了，然后哑然失笑。
有多少年了？
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师傅让自己成家的话了？
很多年了吧，时间久远到有些模糊。
重生前倒是有个小姑娘一心一意想要和自己成亲，只是那个时候楚恒一门心思栽在白露凝身上，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。
有些人，真就是一眼千年。
楚恒觉得自己重生以来内心应该是坚如磐石才对，可是为什么想到那个小姑娘……自己的鼻子会发酸呢？
小姑娘长得活泼可爱，个子不高，胸不大屁股不翘，话还要多，成天叽叽歪歪的，烦得很。
可是就在那个安静的夜晚，小姑娘安静的有些可怕。
她到死也没有穿上楚恒亲手给她逢的绣花鞋。
在那天过后不久，师傅也走了。
从此再也没有人吵着闹着要和自己成亲。
也再也没有人吵着闹着要抱孙子。
那些本模糊到有些空洞的记忆，突然就这么清晰了起来，宛如一支利箭生生刺过楚恒的心，痛的厉害。
“你小子，姜老头就让你找个媳妇，你在这矫情的跟要哭了一样是什么情况？”
略显粗鲁的声音把楚恒的思绪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，楚恒静静的侧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林大哥，面无表情了一会，然后笑了出来：“林大哥，我哪里矫情了？”
“不就是找个媳妇吗？凭你这细皮嫩肉的长相放到外面，哪家的小姑娘不是倒贴过来？”林大哥摸了摸大光头，一屁股坐在姜年身边，嘿嘿笑着从他手里摸过酒坛。
姜年眉眼和祥的看了林言一眼，然后说道：“别看了，没了。”
“没了就没了，我又不贪你的酒。”林言小心思被拆穿，悻悻然的放下酒坛，转而看向在那偷着笑的楚恒，有些恼羞成怒的道：“你小子，有美酒就只惦记着你家老头子，也不想想你大哥！”
楚恒有些无辜的收回笑容，然后无奈的耸耸肩。
江南盛产美人，亦盛产美酒，其中以江左城为最。
江左城的美酒，楚恒就是一次杀一百个毛贼，也换不来两坛。
林言自然也是知道江左城的物价有多贵的，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，反而拉过姜老头在一旁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悄悄话，一边说还一边回头挤眉弄眼的看着楚恒笑。
楚恒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两个，皱着眉头疑惑的想着这大嗓门的林言哥也能压下声音来？
既然不好意思上去偷听，楚恒干脆不看为妙，随手扯起一根狗尾巴草，叼在嘴里双手枕在脑后往巷子口走去。
还没走出几步，楚恒就看见娇娇姐提着裙摆，慌慌张张的往里面跑去。
“娇娇姐，怎么了？”楚恒有些奇怪的问道。
“啊，小恒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娇娇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，然后又被忧愁的神色给遮掩住：“你赶紧进去，别往外面跑了，门口来了人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……”
“什么人？”楚恒打断了她的话，探着脑袋往外面瞧去。
“是天剑宗的人，一个个提着剑，把巷口给围死了，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。”娇娇姐说到天剑宗时神色明显有些慌乱的说道。
楚恒在听到天剑宗三个字时也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颤栗，这三个字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，无异于是一场噩梦般的存在。
也就在这一刻，各种情绪如同被翻涌的潮水般在内心打着转。
沉默了一会，楚恒安慰着笑道：“没事的，娇娇姐，我们又没惹他们，他们不会乱来的。”
楚恒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，所以他很快就平复好了心情，表情淡淡，只是他有些疑惑，为什么这一天来的会比自己记忆的时间早呢？
“真的没事吗？小恒你不会是在外面干什么坏事被抓住了吧？”娇娇姐仍然有些紧张的问道。
“我没干坏……”楚恒话一出口就又识趣的闭上了嘴。
如果是因为自己乱杀无辜……而提前引来了天剑宗那群自持正义的伪君子们，那楚恒他还真是干了坏事。
也不怪娇娇姐这么害怕，像他们这种人，害怕显得极为正常。
更别说娇娇姐担心的是整个巷子里人的安危。
天剑宗的名号在整个大虞帝国都是响亮的，也是所谓代表正义的虚伪存在。
天剑宗的大多数人的“正义”，都是自私的。
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，将无辜的人加上莫须有的罪名变成敌人，然后再拿着敌人的小小缺点无限放大，最后自持正义的继续重复这个轮回。
很虚伪，不是吗？
万一这群伪君子们真的要把楚恒就地正法，他该怎么办？
还真就不管不顾杀出去，然后抛弃自己身后的亲人们？
看到楚恒眼里晦暗不明的眼神，娇娇姐心里一惊，心想这小恒莫不是真的干了坏事……这可如何是好？
“小恒，你赶紧躲起来，有我在，没有人可以伤害的了你，我说的！”
楚恒愣了愣，看着娇娇姐坚定的面孔，还有那斩钉截铁的话语，骤然失笑。
他在怕什么呢？
他不会死的，他也不会让他们死的。
好人没有好报，楚恒他又为什么要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？
剑是自己的，命是别人的，杀多少都不为过。
楚恒眼神狠辣起来，他悄悄伸手按上腰间的剑，三下两下就跳到了巷子口处。
站在巷子口处的女子有着清冷艳丽的漂亮脸蛋，雪光萦绕的肌肤，蓝色的瞳孔冰冷的如同雪龙山千年冻土，高挺的鼻梁显出凌厉的线条，微抿的红唇，明明有着梅花般俏丽的五官，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，那蕴在眼角眉梢的都是满满的骄傲。
楚恒微微怔神，是白露凝。
一如初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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